堕胎

亥时,巷子口老医师迎来了今天最后一个患者。

患者是一个有了身孕的坤泽,尽管披了一袭宽大的白袍,却遮挡不了隆起的肚子。

“公子怎么称呼?”老医师搬来一张木凳,坐下来替男子把脉。

“我姓白,白愁飞。”男子客气地说。

“这名字真有福气,跟那个……什么楼的主事名字好像。”

白愁飞笑了笑,没有纠正老医师。尽管他肚里的胎儿已经有四个月,但他的身形瘦削,楼里也多是粗汉,几乎没有人发现他怀孕。

“白公子是要安胎药吗?”老医师把完脉,满意地咂咂嘴,心道那肯定是个胖小子。

“我想堕胎。”白愁飞垂下眼,手指轻轻摩挲着腹部,老医师见他不舍,奇道:“难不成你夫君误了你?”

“不是……我夫……他怕是不会再回来了。后天,我就要去一个地方,那里环境恶劣,胎儿更会保不住的。横竖都要死,还不如由我亲手扼杀掉。”白愁飞轻声说,肚里的胎儿似乎感知到危险,不安地踢着腿,希望让白愁飞回心转意。

“这……公子既然心意已决,我也不便置啄。”老医师惋惜地看了看眼前的年轻人,年轻人说着不介意,可指尖被掐得发白,脸色也非常难看。

第一针插在手掌的合谷穴上,白愁飞皱了皱眉,老医师再拿出几根银针,分别插在三阴交、血海等位置。

几针下来,白愁飞开始感到腹部胀痛,他捂着肚子,胎儿还在挣扎着,脐带一圈一圈地勒住他幼弱的脖子,几乎将其置于死地。

白愁飞有点想吐,他跌跌撞撞地站起来,从老医师手里接过剧毒的药:“谢谢。”

“客气了,下次记得过来拿点补药,身子要紧啊。”老医师说着,他忽然想起什么,就说:“孩子一去,倒是跟公子的夫君在一起了。公子需要给个名字吗?”

白愁飞停住了脚步,想了想,摇头说:“我私自堕了胎儿,为的就是断了念想。人一旦没了念想,就不会有情爱,也更能专注做事。这孩子生不逢时,就不用名字了。”

腹痛越来越烈,白愁飞开始有点站不稳了,一个侍从马车旁跑过来,在他旁边耳语了几句。

白愁飞点点头,别过老医师就走了。


马还在奔腾着,白愁飞瑟缩在马车的一角,眼睁睁看着鲜血沿下腹流下,染红了素白的袜子。他抱着袖炉,无端想起了那日落红时,王小石在他身上哭,说是让他受伤了。那时,白愁飞抱着他,心里却是欢愉的。

马车回到金风细雨楼,白愁飞换了一身墨黑的袍子,静静地在大厅等着。过了今天,他就是金风细雨楼的楼主,顶替王小石成为阶下囚。

白愁飞肚里的胎儿已无动静,白愁飞抚摸着肚子,心里明白所有的东西最终都会离他而去。

正如说着疼他的大哥。

正如发誓要共进退的小石头。

正如那即将降临于人世的骨肉。

到了最后,自己也会随风而去。他独独希望自己死的有价值,不求他人盛赞,只是能让金风细雨楼记住他,就像黑袍上的一滴血,虽不显眼,却教人念念不忘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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