致某君
你总是攥着一份旧报纸进来，见了我也不张声，只是把报纸递给我，然后一屁股坐在我旁边，仿佛是前朝的小王爷，等着那一直候着的小厮搧扇。
我说，一星期见一次，好歹也说一句话吧。
你抬头看了看我，张张嘴，依旧不肯说一句话。
一如以往，先认输的总是我。我拍拍他的手，便摊开报纸，开始读星期一的头版标题：
「长沙城告急 蒋委员长吁全军奋力迎战......」
读报期间，你的副官正在你后面站着，神情漠然，可那刚被你咬过的手拳头紧握，想必当时也是一场苦战吧。
我问你，听明白了吗，你摇摇头，又点了点头，眼里空茫茫的，只容下了桌上的那盏灯。
「二爷，您要不唱个小调吧，少爷还是认得你的唱腔的。」副官低声道，把切成小块的苹果递给你。
你接过苹果，手一松，差点又把它掉到地上。
我把那碟苹果拿过来，把你的口张开，然后把苹果放进去。
你闭上嘴巴，不久开始咔嚓咔嚓的咀嚼。
「少爷这次吃得不错。」副官难得夸赞了一句，眼底尽是笑意。
「下次要不找个理发师吧，刘海都遮眼了。」
「这……少爷怕剪刀，上次看到园丁落下的剪刀直接崩溃了，属下实在担心……」
我把手探进你的刘海中，喊你一声张启山。
你转头看我，嘴角微微上扬，慢慢做了个口型：二爷。
「嗯乖，认人有进步了。我帮你剪头发好不好？」
你应该听不懂何谓剪头发，可你还是点点头，喝了口水，嘴里的苹果终于咽下去了。
副官找了一块黑布遮住了剪刀，我摸摸你的头发，避开了后脑的血痂和疤痕，往头上剪了一刀。
咔嚓。
你蓦然抬头，开始大口喘气，副官紧张地抓住你，生怕头会碰到剪刀。
你拼命挣扎，却也脱不了身，一眨眼，眼泪便已盈了眶。
你终于张口说话了：「求求您……放了……我吧……我……再也不逃了……」
我放下剪刀，用额头抵住你的刘海，你依然是惊慌，手一用力，原本绑的好好的绷带又渗血了。
我问，到底是谁逼供的。
你哭了，手被副官死死摁着，脚却不停踢着桌脚，弄得脚背满是淤青。
你说，没人逼供我，是我自愿的。
被囚禁半年也是么，我又问。
你又回答，是的，眼里映着的依然是那摇曳的灯光。
「我是二月红，我能帮你，张启山。」我低喘了一口气，感觉到心脏随时都能蹦出来。
「二月红。」你含糊不清的重复着，苍白的脸上渐渐浮上血色。
然后，你莞然而笑，缓缓闭上眼睛：
「军爷，我明白了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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档案编号195302
日期：一九三九年十二月四日
地点：地牢352号室
可行刑项目：电击，剪刀，缺水，倒吊等
概要：军统张启山招供，供出二一三案作案细节。
后续工作：第二队队长陆建勋逼供有功，处长令停止搜捕九门等一干人，待张启山招供完毕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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