元安二十三岁登基,杀了苦苦求饶的皇兄,十五名以死相逼的大臣,留下了皇后和那仅余的一点血脉。
元安赐其名为元凌。
或许是因为莲妃曾服毒以保忠贞,凌儿自小身子弱,粉嫩嫩的在元安怀里缩成一团,咿咿呀呀的说着话。元安乐呵呵的举着他转圈圈,连小他一个月的元汐也没他受宠。
凌儿十五岁时,元安禁不住殷贵妃的阿谀奉承,给他封了个王,让他去边疆赶走流连的游牧民族。
当凌儿缠着绷带凯旋归国时,元安气得几乎晕死过去,还是元汐和元湛哭着求情才不情愿的放了殷贵妃。
那日黄昏,元安到了凌儿府邸探望他。父子俩坐在庭院的一角,高高兴兴的吃糕点。
元安问,喜欢边疆麽?
凌儿没有回答,只是把玩着手中的灯笼,红彤透光的烛火明明滅滅的照亮了脚边的铠甲和长剑。
那是元安赐给他的,乾淌的血迹自铠甲内渗出,染红了胸前的那一抹鎏金。夕阳西下,替铠甲镀上一层金,层层叠叠的,映在湖面上的粼粼波光。
父皇,凌儿道,边疆的火烧云比皇宫里的好看多了。
元安对上了凌儿的眸子,那深邃的瞳孔透出夕阳的紫红带金,仿佛映着十五年前致远殿内倒下的烛台。
元安忽然害怕了,两手颤抖的扼住凌儿纤幼的脖子。元凌转头看他,那涨红了的笑脸狰狞而可怖,吓得元安赶紧松开了手。
「父皇,您怎么了?」
「二弟,你怎么了?」
元安半张着嘴,右手哆哆嗦嗦的抚上凌儿的脸。凌儿笑了,刚想举起灯笼,谁料元安立马向后退,然后疯了似的跑离凌儿,独留下凌儿挑着灯笼呼喊父亲。
红灯笼的烛火照亮了凌儿的脚边,凌儿慢慢蹲了下来,让摇曳的光影紧紧笼着他。
凌儿移开灯笼的盖子,无数只流萤飞向半空,照亮了万里无垠的夜空。
他知道,父亲不会再回来了。
后来,凌儿担起了镇守边疆的重责,一待就待了十年。于是,每一个塞外的黄昏,当烽火燃起之际,唯独玄甲军的主将孤零零的坐在大石上,遥望那鎏金赤染的天都台。
或许有天,若他披甲归来,父亲定会在致远殿外静静的等着他。
当然,那仅仅是凌儿一个小小的奢望而已。